相安無事的直到年輕護工吃完飯,洗乾淨飯盒放在茶几上,兩人又趁著午後的悠閒陽光聊了會天。
交談中李佑得知,對方叫宋榆,剛畢業一年,在一家?專業的護理機構上班,雖然年輕但履歷不錯,自大學積累了豐富的實習經驗,從業後一切順利,業內口?碑良好。
最重要?的是,他是李白先和蘇婉看了無數個護工的資料才選出?來?的。
兩人對宋榆這種受過高等教育又掌握專業知識的大學生?格外信任,私心裡也想讓李佑放下戒備,和同齡人之間?更好相處。
他們也確實做到了,李佑的確通過宋榆溫和的交談放下了戒心,因?為對方是個很溫柔的人,說話的嗓音不快不慢,帶著一股認真傾聽的專注姿態,看人的時候很禮貌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只是這直視時常讓李佑感?到無措。
好似察覺到李佑的抗拒,宋榆也淡淡一笑,順著對方收斂了自己?的習慣。
兩人聊的很輕鬆,直到病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人大步走了進來?。
病房內的兩人齊齊轉頭,視線落在來?人身上。
傅丞目光第一時間?掃向單薄的少年,第二眼才去看床邊的宋榆,腳步微頓,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你是什麼人?」
無人作答。
李佑沉默,可他的眉眼已迅化冰般冷了下來?,這些細微表情落在宋榆眼裡,他收回視線,主動站起了身。
這次,是真正地直視了匆匆趕來?的傅丞,開口?的話一如既往的溫和,「你好,我叫宋榆,是李家?聘請的護工。」
聽他自報家?門,傅丞鬆了那口?莫名其妙的氣,轉而又看向病床上的李佑,喉結滾了滾,難得沉默了下來?。
兩天了,他沒?合過眼,一直被警方扣在市局做筆錄跟進調查,因?為他提供的證據,他這邊就成了姜川犯罪的第一人證,直到第三日的上午才得到機會離開警局,他馬不停蹄地回家?洗了澡換衣服,連休息都顧不上,就第一時間?趕來?了醫院。
自接到姜川的電話他就在著手準備,他是第一個知道?李佑出?事的人,他被憤怒與焦急沖昏了頭腦,第一時間?帶著搜集來?的全部資料上了車,因?為他有本事讓姜川拿不到一分錢,還要?乖乖夾著尾巴把人放了。
可他還是晚了一步。
最後這些證據落到了警方手裡,而通過跟進案子?的警察了解,他才得知這件事居然還有賀晁的參與。
而且,賀晁是第一個衝進去把李佑救下並送往醫院的人。
在接到電話時都未有過的憤怒與嫉妒席捲了傅丞,他放在桌上的手倏地攥緊,雙眼可怖地崩出?了紅血絲。
又是賀晁。
明明他才是在背後出?力?的人,他為李佑做了那麼多,可賀晁轉眼就居功甚偉,天天在李佑眼前晃悠。
他有太多的話想說,想一一解釋,可在觸及到那窩在一片雪白中的蒼白少年,傅丞滿腔的怒火偃旗息鼓,一句話都問不出?來?。
一個念頭清晰無比地浮上心頭,他差點,真正的失去李佑了。
半晌,只有一句,「李佑……我想和你談談。」
回應他的依舊是沉默。
傅丞不自覺向前走了一步,可卻被上前一步的宋榆不動聲色地攔了下來?。
「醫生?說,李佑需要?靜養。」
聽他阻攔,傅丞頓時顧不上什麼愧疚與自責,也懶得偽裝,直接撕開虛偽的假面,拋露出?惡劣至極的高傲內里,對著眼前人惡語相向:
「讓開,你算什麼東西??」
宋榆良好的教養維持不住,沒?忍住眉心微蹙,但還未開口?說些什麼話,身後一直沉默的少年卻突然出?聲。
這些話,他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嗓音艱澀卻又堅定,「他是、我的朋友。」
聞言,傅丞表情一愣,瞬間?就明白了李佑的立場。
他想笑,於是就牽出?唇角笑了出?來?。
本就急迫的衝動被三番幾次的阻攔,也失了最開始的不管不顧,他看著少年人直視過來?不帶絲毫情緒的黝黑瞳眸,再也壓抑不住翻湧扭曲的酸澀嫉妒。
再開口?的話不受控制地變了意味,「李佑,我在警局呆了兩天沒?合眼,就為了姜川的案子?,我找了最好的律師,我有信心讓他爛在牢里……不是只有賀晁對你上心。」
還有其他人。
後半句話他說不出?口?,那太不體面,簡直像個怨夫一樣。
所?以傅丞選擇了沉默,他有太多話想說,可他卻不敢逼李佑。
李佑的眼睛很空,空到再也裝不下他,空到即使聽見他的剖白,也沒?有絲毫動容。
傅丞不明白心底那股慌亂從何而來?,只是讓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點什麼。
李佑、李佑……
兩個字翻來?覆去地,被他嚼爛了咽下,兩天的時間?他就靠著這樣飲鴆止渴,一面擔心一面焦慮。
這是傅丞第一次體會到心急如焚的感?覺,那滋味不好受,可他忍了。
他也想第一時間?趕到李佑的身邊,可他只能被困在警局,一樣是為了李佑。
不甘,當然不甘。
腳步被牢牢釘在原地,即使沒?有宋榆的阻攔,他也無法前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