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垂下眼,「你到?底在生什麼氣?你剛才的行為……」
車子一個猛剎,李佑慣性向前,又被狠狠勒回?了座椅,他驚魂未定地向一旁去看,可賀晁已經解開安全?帶欺身壓了過來,只用一隻手掐住了少年的肩,壓低的嗓音里涌動?著難言的不可置信和焦躁:「你問我在生什麼氣?李佑,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肩膀感到?了一點疼痛,李佑擰著眉頭不適地掙扎,可賀晁的話更讓他覺得難以理喻。
「我在做什麼,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和魏學長什麼都沒?做。」
賀晁氣笑了,「什麼都沒?做?我親眼看見你抱著他!李佑,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肩膀被錮得越來越緊,李佑縮著肩膀想往後躲,他終於忍無可忍地抬起?眼,直視著眼前這雙盛滿了怒火的琥珀眼。
肩膀很痛,他不明白,賀晁為什麼會這樣,他也不知道兩?人為什麼會變這樣。
他嗓音發起?了抖,眸光顫動?著像要碎掉了,「我只是抱了他一下,這能說明什麼?就算、就算真的有什麼,我本來就喜歡男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賀晁頓住了,他的表情?和手上的力道一起?僵在那裡。
可李佑的聲音還在繼續,「賀晁,就算我不喜歡魏覺,也總會喜歡別人,你難道要一一來管嗎?」
「而你,又是以什麼身份來質問我呢?」
話說完,李佑終於分出心神去掙開賀晁的手,他撇開眼,車子已經停在路邊,他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車內壓抑的氣氛,探手去拉車門。
可很快,他的手臂再次被賀晁拉住。
李佑沒?回?頭,那幾?句話已經耗光了他整晚積攢的氣力,他早已從微醺的狀態中?清醒,晚風吹的他頭開始隱隱作痛,可他已無暇顧及。
他想離開這裡。
或許當初跟從賀晁離開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可他知道,如果他不走,賀晁或許會做出什麼更加衝動?的事來。
他了解賀晁,可這份了解到?頭來卻成了束縛他的枷鎖。
「別走,李佑。」
耳邊是賀晁再次弱下來的語氣,李佑閉了閉眼,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冷靜,他必須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再次轉過頭,面向賀晁,他重整旗鼓,似乎已從短暫脆弱的狀態中?回?神,「我跟你走只是不想你衝動?行事,我可以看著你的眼睛再說一遍,我和魏覺什麼都沒?有。」
賀晁表情?霎時一松,可很快,他就再次僵住。
因為李佑還是要走:「你鬆開手,我可以打?車回?去。」
事到?如今,他一不想再依靠賀晁,他和賀晁從來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早該想明白的,就算是朋友,也總有分開的一天,賀晁也會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隱私,他不應該再霸著他,更不應該對自己的朋友產生可惡的占有欲。
李佑已經不想去探究心底的難過出自何處,他和賀晁都需要冷靜。
可等了又等,賀晁的手卻紋絲不動?。
他執拗地抓著李佑,強硬又不可一世,如果忽略他無措的表情?。
「不行,你一個人不安全?,而且,我還有話想說……」
賀晁眉頭微抽,他看著李佑緩緩轉過臉和他對視,卻感到?了深不可測的恐慌和悲傷。
心底像裂了一條縫,冷風猛烈地灌進去,他想做些什麼來填補這道裂縫,可於事無補。
賀晁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他只是本能地抓住李佑,好似他一鬆手,李佑就要從這裡離開,他害怕再也抓不住對方。
兩?人無聲地對視著,無話可說,又陷入心照不宣的沉默。
看著看著,李佑卻笑了,他笑著,眼眶卻漸漸紅了,「賀晁,你什麼時候可以聽聽我的意見呢?」
他受夠了賀晁對他的過度掌控。
這段關係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他努力過,也作出過改變,可到?頭來好似又回?到?了原點。
賀晁了解他的全?部,可他卻連賀晁身邊小組成員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如今,賀晁傷害了他後,卻又蠻橫不講理地拉著他,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如果你把我當做朋友,現在就放手。」
李佑很少說這麼多話,可今夜,他卻好似要把所?有積壓在心底的話都說盡。
而他也終於發現,他和賀晁的潛在矛盾從未解決,它一直在,只是靜靜蟄伏著,等待被點燃的那一刻。
李佑仿佛聽見了煙花爆開的嗓音,不知在心裡還是耳邊噼里啪啦,然後,賀晁鬆開了手。
「……」
沒?有一絲猶豫,李佑拉開車門就下了車。
被車廂隔絕的冷風一瞬撲來,將他整個人密密匝匝圍攏了,李佑攏了攏衣領,垂著眼睫,第一次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這條街過了晚上八點越發冷清,李佑沿著街道走,他沒?回?頭,卻也知道賀晁沒?走。
終於,在走出了一百米的時候,一輛打?著綠燈的計程車自身後駛來,李佑走了幾?步招手。
司機停了車,李佑飛快鑽進了后座,對司機報了江大的校門。
自李佑上車,司機便將空調打?開了,車廂內逐漸回?溫,李佑把雙手踹在口袋裡,歪頭看外面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