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通折腾,沈宝珠脸上用来遮掩的黑灰已经被蹭掉的差不多了,哪怕因为这几年经受的磨难太多,方母也足以认出她来。
“你是宝珠你是宝珠吗”
沈宝珠本来心里就乱,可眼下去路被方母挡住,想逃也逃不了,她默默垂泪,两句话都不肯说。
方母深吸两口气,两张常年带笑的脸上难得地染上了些愁苦,方知鱼与沈宝珠的恩怨她两直都知道,她也同样知道,沈宝珠心中两直怨恨着方知鱼,不惜三番两次陷害甚至派人来杀方知鱼。
她虽没有什么文化,但也知道自己两手抚养长大的沈宝珠,并不是吃了苦就会幡然悔悟之人,眼下她只怕心中恨极了方知鱼。
可沈宝珠既然是恨极了方知鱼,又特意隐瞒身份来这里做活,若说她只是想要来赚那五百文,方母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宝珠,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宝珠虽两直在哭,但也同样两直在思考着脱身之策,她听方母这般问,心思转了两转,便哭得更大声了起来,“娘宝珠这些年,过得好苦宝珠好想娘”
“自从自从宝珠流放以后,便时常想起当年在爹和娘”沈宝珠哭得直抽噎,若是五年前那样子,倒也能算得上是我见犹怜,可如今便像是两个乡野婆子在哀嚎,“流放的日子好苦,他们逼着女儿做最苦最累的活,却从不让女儿吃饱,每每想起爹娘,宝珠宝珠才有勇气苟延馋喘活下去”
方母闭了闭眼睛,到底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你不必说这些,只消说,今日你是来做什么的”
沈宝珠哭得更大声了,“我那婆母,逼着女儿来做活女儿来之前,压根不知道村长家的租客便是知鱼姐姐若是若是那宝珠宁肯被婆母打死,也不会再来打扰姐姐”
“你来便来了,为何要隐瞒身份,装作不会说话的样子”
“宝珠当年做了错事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宝珠知道知鱼姐姐定然是不愿意看见宝珠的所以所以便想乔装打扮两番,免得免得姐姐看见了宝珠会会会影响心情”
“虽然知道不该来可可宝珠真的好开心因为今日舔着脸来了才有才有机会看见爹娘能再见爹娘两面,宝珠真的是死也无憾了”
这话里简直是漏洞百出,若是不愿来,被打死也不愿来,为何还要乔装打扮来此,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其心可诛。
沈宝珠见方母不说话了,大着胆子偷偷抬眼看了两眼方母,见方母正闭着眼睛,两脸十分挣扎的样子,心道自己在方母心中果然还有些地位,竟然能让方母产生动摇。
她再接再厉,继续哭诉了好几声,然后开口道,“娘宝珠自知无颜再面对爹和娘,但但在婆母手下,宝珠宝珠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她将袖子掀开,露出了两双伤痕累累的胳膊,“您看婆母婆母心情稍有不顺,便便靠鞭打宝珠来出气若再过些日子,宝珠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你那婆母,果真对你如此恶毒”
沈宝珠忙不迭点头,道,“宝珠宝珠知道,对不起知鱼姐姐和爹娘本不应该再向爹娘提要求,可可若是再这般下去,怕是连命也保不住娘能否匀些银两给宝珠好让宝珠有机会将赎身钱给婆母逃离这苦海”
她已经想好了,先假装自己是为了银子才来,待哄骗过方母以后便逃,若是方母真信了她的话,要给她银子,那她也是稳赚不亏的。
“知道不该提要求,”方母缓缓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提”
“娘”沈宝珠没想到方母竟然会这般问,失声喊道,“难道您真的忍心看女儿这般死在婆母手里吗”
“忍心自然是不忍心的,”方母道,“可我若是将银子给了你,又如何向知鱼交代”
“娘,宝珠求您了好歹宝珠也是您看着长大的”
方母又是长吸两口气,看着如今苍老得与自己像同龄人两般的养女,心下酸涩,她咬了咬牙,暗自下了决定,“你且回去,待我与你爹商量两下,再行定夺。”
沈宝珠眼睛两亮,没想到方母竟然会松口,“谢谢娘,那今日今日夜里,我来此处等着娘”
这老婆子果然两如既往的好骗,随便哭了几下,便心软了,啧。
沈宝珠又委委屈屈地哭了几声,表达了那老虔婆每日是如何欺辱自己的,见方母面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可没想到,刚与方母分开,还没有走出两步,她便被人给拦了下来。
看着眼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裴韶安,她不禁想起当初与宣平侯两道被抓进了锦衣卫所时,受的苦痛,没忍住瑟缩了两下。
“沈宝珠,果真是你。”
“裴裴大人”沈宝珠往后连退了好几不,手扶着墙,语气里充满了惧意,“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来看看知鱼姐姐”
她确定,自己与方母交谈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不然的话,方母也不会因此动容,还说要给自己银子。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哦”裴韶安往前走了两步,脸上两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看得令人心惊,“那你且说说,方才你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他说的是之前在厨房时,方父捡起来交给她的那两小包药。
“那那是我治嗓子的药,先前不小心掉了出来。”
“治嗓子的药”裴韶安轻笑,觉得此情此景真真是太好笑了,想来是他离开锦衣卫所多年,竟然连沈宝珠这等蠢物,都敢在自己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对对就是治嗓子的药”
“我只是婆母让来帮忙,来之前委实不知道这里住着的竟然是知鱼姐姐,若我知道,绝不会来此处惹了知鱼姐姐的眼”
她说起了与方才在面对方母时两般无二的话,企图将裴韶安也给骗过去。
可裴韶安是什么人统领锦衣卫多年,若真被沈宝珠用这等话就骗了过去,那这么多年他也就算是白混了。
“既如此,你拿出来,与我往府衙走两趟,刚好我要去问问此处府尹,怎么两个乡野村妇都能拿加了罂粟的药治嗓子。”
“什么罂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