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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张文洋一直在关注她。
眼下微红,明显哭过一场,正小口小口吃着米,连桌上的菜也不夹。
周唯过得太过顺遂,张文洋看不惯,凭什么她能去好学校能考这么高的分;然而周唯一旦挨打受骂,张文洋又生出怜悯她的心思,仿佛只有这种情况下她才会狼狈不堪,还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
自从觉自己父亲和王青的关系后,张文洋在周唯面前总有种隐秘的优越感。
对她百般不喜的亲妈对他算得上是亲切周到,王青时不时还会给他爸拿烟拿酒,给他买衣服鞋。
跟周唯的感受完全相反,他无限膨胀于王青对他的讨好中,更加崇拜张建荣,觉得张建荣厉害得不行,竟然能让王青跟他出轨,王青给他点东西算什么,她和他爸都这种关系了,什么东西他不能要?
张文洋偷偷舔了舔嘴唇,目光一个劲地往她身上瞥,周唯放下碗回到卧室,反锁了门。
再忍忍,起码忍到谢易初来。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外面的动静穿过几乎没有隔音作用的墙壁。
张建荣和王青把周广寅架到床上,只听见砸进被褥的一道闷声,然后呼噜声渐起。
王青甚至懒得编个圆满的理由,高声说一句:“你爸喝多了,我跟你建荣叔去给他买药。”
便和张建荣一起出了门。
周唯斜靠在床头,手边放着手机,大腿下压着一把剪刀。
四周无人,周广寅的呼噜声衬得环境愈寂静,只有她自己
细微的呼吸声,在一方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周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忽然门把手被人从外面狠狠拧了几下!
门打不开。
意识到她提前反锁了门!张文洋恼羞成怒,抬手砰砰砰砸门,周唯想,来了。
她的手出了一点汗,冰凉冰凉的,也压到大腿底下,悄悄握紧剪刀。
张文洋在门外大声叫喊她名字,他也喝了酒,开始颠三倒四地辱骂她。可是没有人应声,张文洋撤开距离踹门,震得抵门的椅子颤动不已。
手心还在出汗,濡湿了剪刀,可周唯握得很稳,握手处的花纹嵌进手掌。
她可能会杀了他。
她想。
如果他真的闯进来。
书桌上的台灯亮度被调到最高,映进她眼瞳,像焰火一样绚烂璀璨。或许她可以报警、可以寻求别人的帮助……可是她想要他死。
如果他闯进来的话。
周唯神情很平静。
持续的踹门声没能催醒周广寅半点意识,张文洋气喘如牛,停了下来,整个房子除刚才以外的声音,又多了他恶狠狠的喘气声。
片刻的停止更像是悬在人头顶的刀。
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再次落下。
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震动声。
急促的嗡嗡声像无数只蜜蜂振翅飞翔,猝不及防闯入卧室。
张文洋摸出自己的手机,这声音不属于他。
但他听到周唯低低柔缓的声线:“喂?嗯。”
“谢易初。”
“……”
“嗯,嗯……我知道。”
“……”
“下楼么?现在?现在。好。”
是一个男生,正在楼下等着。
张文洋被酒壮起的胆子又泄了出去。
周唯主动打开房门,张文洋还蹲靠在墙上喘气,周唯左手拿着手机凑在唇边,右手自然下垂,掩在宽松的袖口里,忽略掉他径直走向阳台。
路灯前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
往下入目全是漆黑,光线从他身后渗进来,逆光中谢易初的神情不太清晰。
十来层楼的高度,他抬头定定看向周唯,周唯在电话里听见他笑。
然后,将手拢在一起,谢易初真实的、漫不经心的嗓音从楼下传来:“周唯!回家!”
周唯飞奔下楼梯,长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