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业道:“依我之见,不如世子先率军返回太原,与王爷合兵一处,再静观其变,徐徐图之。”
高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就这样回河东,那姓李的真迁都去汴州称帝了怎么办,难道还要向他上贡不成?当了几天监国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他要是能当皇帝,那我们王……”
“不可妄言!”
眼见高泰愈有口无遮拦的趋势,周业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眼见周业与高泰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逐渐有争执起来的趋势,段云枫并没有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将目光转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萧珩,当着众人的面问道:“依公主看呢?”
众将的目光瞬间落到了萧珩身上。
镇北王行军驻营时通常会带王妃随行,当着诸将的面与王妃商讨计策也是常有的事,在他们看来这位燕朝公主既然嫁给了他们世子,那就是自己人了。
萧珩提笔在纸上写道:
——现在李冀昌大肆清算旧臣、提出迁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要称帝,朝堂积怨已久,天下势力蠢蠢欲动,之前他任命监国的诏书下后,以凤翔、西京长安为的大半个关中地区名只尊萧氏皇帝,并不承认李冀昌的监国身份,蜀中起义的叛军杀了剑南节度使等所有朝廷委派的官员,匪自立为蜀王,拥兵数万的朔方、陇右二镇收到朝廷的诏书,既不表态也不上贡,只静观其变,时刻为自己留有转圜的余地。
——这正是镇北王拥立燕室的最好时机,你只需先拥立一个萧氏皇帝,再招拢燕朝旧势,便可以伐不臣之名取凤翔,灭安有良。
高泰当即一拍桌子道:“好啊!公主说得甚好!怎的就那阉竖安有良能通过皇帝号施令,靠天靠地,都不如自己弄个皇帝来得爽快!”
周业思忖片刻,“以此一来,与楚王的盟约怕是要破了。”
高泰:“破就破!怕他做甚?当初盟约上只说了共同讨伐三镇联军,又没说要听他的让他当皇帝,那这么说怎么不算他先违反盟约?再说了,当初他若不是借着与我军结盟的势头,靠自己能吞并河北、山南二镇?”
当初在段云枫率兵援助镇北王的第一时间,李冀昌并没有兵,也没有提结盟的事,直到段云枫战大捷,破了联军,李冀昌才提出联盟,并兵讨伐联军从而顺势攻下河北、山南,将自己的势力壮大了一倍。
萧珩在纸上写道:
——中原逐鹿,日后必有一争,现在他急于称帝根基未稳,诸方势力皆蠢蠢欲动,你此刻拥立萧燕皇室,你便是正统,你便是忠义,你就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以正统之名,再加之镇北王的威势,你只需要振臂一呼,仍旧拥立燕朝的、忌惮李冀昌的势力自然会站到你这边,你若是瞻前顾后、怯懦不前,那便会错失良机,等于将机会拱手让人,让李冀昌继续扩大势力,坐稳了半壁江山之后,原本那些摇摆不定的藩镇势力还有可能听你的话吗?
周业看着他写下的这段话,只觉得眼前人心思深远,愈深不可测,心中略有些骇然道:“公主这是……欲谋天下?”
萧珩: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1]。
如今朝廷式微、燕室凋敝,乱世之中,你不主动争取,便会被人压在头上,任人鱼肉,之前是安有良,现在是李冀昌。
你有意当个偏安一隅的诸侯王,也得看别人容不容得下你占据河东这块兵家必争之地还手握数万雄兵的大将军。
周业缄默。
高泰:“我赞同公主的看法!”
他直来直去惯了,最恼的便是出谋划策的时候吃了嘴笨的亏,争辩不过文化人,此刻见有人能将素来能说会道的周业压得说不出话,心中畅快得恨不得给公主鼓掌叫好。
萧珩垂眸扫了眼正在玩他头丝的段云枫,眉头一皱,他伸手将段云枫的脸扳了过来,刚才那段话他并不是写给高泰和周业看的。
“咳……”段云枫将萧珩捏着自己两颊的手指一点点掰了下来,他看着这位跟随父亲多年、以稳重著称的谋士面对萧珩时哑然失色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段云枫不紧不慢地抿了抿唇道:“公主说得不错,吾等身为燕臣,自当以匡复大燕社稷为己任,如今陛下下落不明,朝堂却不可无主。”
他这话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萧珩当然清楚。
段云枫之所以表态如此干脆,是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倾向。
段云枫的副将,方才看着几人争论默然不语的宋时裕此刻开口道:“只是嘉宁皇帝并无子嗣,而他的几位兄弟都被楚王以谋反之罪杀了,先下洛阳城中哪还有合适的人选?”
萧珩提笔写道:
——他能杀,你们不会找?四海之大,难道还找不到个姓萧的宗嗣?按照宗谱挨个找便是了。
宋时裕:“……”
为什么感觉公主提及宗嗣的时候,态度随意的像是让人从集市抓只猪来,这……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