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伸手向一旁摸索,结果摸到了一只冰凉的、骨节分明的手。
对方冰凉的手背贴上他的脸颊,让他觉得很舒服。
段云枫捉住那只手,闭着眼像个半瞎似地从榻上撑起身,随后被对方拉入了一个怀抱,鼻尖萦绕着股淡淡的沉木香味。
段云枫这下是彻底懒得动了,脑袋窝在对方肩头蹭了蹭,“渴死了……”
盛着温水的杯盏被递到他唇边,段云枫就着萧珩的手喝了一杯水,思绪才渐渐回笼,“都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去上朝?”
萧珩似是笑了一声,“都已经午时了,你准备去上什么朝?”
“啊?”段云枫猛得睁开眼,只见眼前人穿着明黄的帝王衮服,还未来得及换,“你这是……已经下朝了?”
萧珩将杯子放了回去,“嗯。”
段云枫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去上的朝?”
萧珩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辰初。”
段云枫仔细一算,对方这不是做完就去上朝了,萧珩这是根本没睡啊,
皇帝钢铁般的意志令他大为佩服,段云枫下意识脱口而出道:“陛下为了社稷这般辛劳,还要日夜耕耘,龙体没事吧?”
萧珩:“…………”
一提及龙体,段云枫握着萧珩的手,心里越想越不对劲,不知为何对方的手总冰得和个死人似的,“我早就想说了,你手怎么这么凉,不会身体有什么问题?快传太医来看看。”
萧珩:“…………”
段云枫:“真的,陛下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否则那么大的江山社稷,谁来管?天下要是又乱套了怎么办?我还想天天睡到午时,不去上早朝呢。”
萧珩:“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志向不小,怎么,现在不想当皇帝了?”
段云枫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激灵,仔细回想一下,自己曾经确实说过想弄个皇帝当当、给自己封王等诸如此类大逆不道的话,但后来他现皇帝每天天还未亮便要起床上朝,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政务要处理,每天不是听户部抱怨没钱,就是听兵部抱怨没粮,要么哪里又闹蝗灾洪水了,要么就是流民起义闹饥荒,而他只想享乐,可当不了明君。
段云枫顺势往前一挪,坐到萧珩身上,双手搂着萧珩的脖子,“当什么皇帝,陛下不是想让我当马夫吗?”
萧珩:“这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段云枫搂着萧珩晃了晃,“以后每天晚上,我就骑——”
萧珩倾身堵住了他的嘴,将人掀到榻上,微蹙起眉峰,“你倒是越口无遮拦了。”
段云枫:“确实,不像陛下,从来不说虚话,只埋头苦干。”
萧珩:“……”
段云枫搓着他的手,试图将他的手掌搓热一点,“说真的,不用让御医来看看吗?”
“手脚是冷是热,只是个人体质问题罢了,御医不是每月都进宫来问诊的?”萧珩反握住段云枫的手,“用完膳,陪我再睡一会儿就行。”
段云枫立马得意起来,“这是没我陪着,睡不着了?”
萧珩:“…………”
……
萧珩灭楚继位的诏书布后,最先前抵达汴州、前来觐见天子的是河北节度使荣绍。
荣绍此番进京心情十分忐忑,他原是李冀昌的手下,当年李冀昌又攻入洛阳屠戮了萧燕宗室,大燕天子真能如诏书中所言的那般对他们既往不咎吗?
荣绍当然也产生过跑路的念头,然而河北毗邻河东,晋王段昱若是出兵,他怕是逃到塞外都能被对方追回来,思虑再三,荣绍为表诚心,带上了大批金银细软、舞姬美人,同两百名亲信随行,前往汴州。
荣绍先是将这些金银美人交给了总管太监李进喜,随即只身前往殿中觐见萧珩。
金銮殿上,身穿衮服的帝王高坐龙椅,座下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两排手持金刀的玉麟军与龙骧军,荣绍只觉得眼前的天子威仪令人不敢直视,他连连叩道:“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