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道:“你不吃,我就恼了。我赏你待怎的?”
书童只顾把眼看西门庆。西门庆道:“也罢,应二爹赏你,你吃了。”
那小厮打了个佥儿,慢慢低垂粉颈,呷了一口。余下半钟残酒,用手擎着,与伯爵吃了。方才转过身来,递谢希大酒,又唱了个曲儿。谢希大问西门庆道:“哥,书官儿青春多少?”
西门庆道:“他今年才交十六岁。”
问道:“你也会多少南曲?”
书童道:“小的也记不多几个曲子,胡乱答应爹们罢了。”
希大道:“好个乖觉孩子!”
亦照前递了酒。下来递韩道国。道国道:“老爹在上,小的怎敢欺心。”
西门庆道:“今日你是客。”
韩道国道:“那有此理!还是从老爹上来,次后才是小人吃酒。”
书童下席来递西门庆酒,又唱了一个曲儿。西门庆吃毕,到韩道国跟前。韩道国慌忙立起身来接酒。伯爵道:“你坐着,教他好唱。”
韩道国方才坐下。书童又唱了个曲儿。韩道国未等词终,连忙一饮而尽。
正饮酒中间,只见玳安来说:“贲四叔来了,请爹说话。”
西门庆道:“你叫他来这里说罢。”
不一时,贲四进来,向前作了揖,旁边安顿坐了。玳安又取一双钟箸放下。西门庆令玳安后边取菜蔬。西门庆因问他:“庄子上收拾怎的样了?”
贲四道:“前一层才盖瓦,后边卷棚昨日才打的基,还有两边厢房与后一层住房的料,都没有。客位与卷棚漫地尺二方砖,还得五百,那旧的都使不得。砌墙的大城角也没了。垫地脚带山子上土,也添够了百多车子。灰还得二十两银子的。”
西门庆道:“那灰不打紧,我明日衙门里吩咐灰户,教他送去。昨日你砖厂刘公公说送我些砖儿。你开个数儿,封几两银子送与他,须是一半人情儿回去。只少这木植。”
贲四道:“昨日老爹吩咐,门外看那庄子,今早同张安儿去看,原来是向皇亲家庄子。大皇亲没了,如今向五要卖神路明堂。咱们不要他的,讲过只拆他三间厅、六间厢房、一层群房就够了。他口气要五百两。到跟前拿银子和他讲,三百五十两上,也该拆他的。休说木料,光砖瓦连土也值一二百两银子。”
应伯爵道:“我道是谁来!是向五的那庄子。向五被人争地土,告在屯田兵备道,打官司使了好多银子。又在院里包着罗存儿。如今手里弄的没钱了。你若要,与他三百两银子,他也罢了。冷手挝不着热馒头。”
西门庆吩咐贲四:“你明日拿两锭大银子,同张安儿和他讲去,若三百两银子肯,拆了来罢。”
贲四道:“小人理会。”
良久,后边拿了一碗汤、一盘蒸饼上来,贲四吃了。斟上,陪众人吃酒。书童唱了一遍,下去了。
应伯爵道:“这等吃的酒没趣。取个骰盆儿,俺们行个令儿吃才好。”
西门庆令玳安:“就在前边六娘屋里取个骰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