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道:“什么话?檀木靶,没了刀儿,只有刀鞘儿了。”
那贲四在席上终是坐不住,去又不好去,如坐针毡相似。西门庆饮毕四钟酒,就轮该贲四掷。贲四才待拿起骰子来,只见来安儿来请:“贲四叔,外边有人寻你。我问他,说是窑上人。”
这贲四巴不得要去,听见这一声,一个金蝉脱壳走了。西门庆道:“他去了,韩伙计你掷罢。”
韩道国举起骰儿道:“小人遵令了。”
说道:“夫人将棒打红娘。打多少?八九十下。”
伯爵道:“该我唱,我不唱罢,我也说个笑话儿。教书童合席都筛上酒,连你爹也筛上。听我这个笑话:一个道士,师徒二人往人家送疏。行到施主门,徒弟把绦儿松了些,垂下来。师父说:‘你看那样!倒象没屁股的。’徒弟回头答道:‘我没屁股,师父你一日也成不得。’”西门庆骂道:“你这歪狗才,狗口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这里饮酒不题。
且说玳安先到前边,又叫了画童,拿着灯笼,来吴大妗子家接李瓶儿。瓶儿听见说家里孩子哭,也等不得上拜,留下拜钱,就要告辞来家。吴大妗、二妗子那里肯放:“好歹等他两口儿上了拜儿!”
月娘道:“大妗子,你不知道,倒教他家去罢。家里没人,孩子好不寻他哭哩!俺每多坐回儿不妨事。”
那吴大妗子才放了李瓶儿出门。玳安丢下画童,和琴童儿两个随轿子先来家了。落后,上了拜,堂客散时,月娘等四乘轿子,只打着一个灯笼,况是八月二十四日,月黑时分。月娘问:“别的灯笼在那里,如何只一个?”
棋童道:“小的原拿了两个来。玳安要了一个,和琴童先跟六娘家去了。”
月娘便不问,就罢了。潘金莲有心,便问棋童:“你们头里拿几个来?”
棋童道:“小的和琴童拿了两个来,落后玳安与画童又要了一个去,把画童换下,和琴童先跟了六娘去了。”
金莲道:“玳安那囚根子,他没拿灯笼来?”
画童道:“我和他又拿了一个灯笼来了。”
金莲道:“既是有一个就罢了,怎的又问你要这个?”
棋童道:“我那等说,他强着夺了去。”
金莲便叫吴月娘:“姐姐,你看玳安恁贼献勤的奴才!等到家和他答话。”
月娘道:“奈烦,孩子家里紧等着,叫他打了去罢了。”
金莲道:“姐姐,不是这等说。俺便罢了,你是个大娘子,没些家法儿,晴天还好,这等月黑,四顶轿子只点着一个灯笼,顾那些儿的是?”
说着轿子到了门。月娘、李娇儿便往后边去了。金莲和孟玉楼一答儿下轿,进门就问,“玳安儿在那里?”
平安道:“在后边伺候哩!”
刚说着,玳安出来,被金莲骂了几句:“我把你献勤的囚根子!明日你只认清了,单拣着有时运的跟,只休要把脚儿踢踢儿。有一个灯笼打着罢了,信那斜汗世界一般又夺了个来。又把小厮也换了来。他一顶轿子,倒占了两个灯笼,俺们四顶轿子,反打着一个灯笼,俺们不是爹的老婆?”
玳安道:“娘错怪小的了。爹见哥儿哭,教小的:‘快打灯笼接你六娘先来家罢,恐怕哭坏了哥儿。’莫不爹不使我,我好干着接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