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道:“我已预备下五分人情,都去走走罢。左右有大姐在家陪大妗子,就是一般。我已许下应二了。”
月娘听了,一声儿没言语。李桂姐便拜辞说道:“娘,我今日家去罢。”
月娘道:“慌去怎的,再住一日儿不是?”
桂姐道:“不瞒娘说,俺妈心里不自在,家中没人,改日正月间来住两回儿罢。”
拜辞了西门庆。月娘装了两盘茶食,又与桂姐一两银子,吃了茶,打出门。
西门庆才穿上衣服,往前边去,忽有平安儿来报:“荆都监老爹来拜。”
西门庆即出迎接,至厅上叙礼。荆都监叩拜堂上道:“久违,欠礼,高转失贺。”
西门庆道:“多承厚贶,尚未奉贺。”
叙毕契阔之情,分宾主坐下,左右献上茶汤。荆都监便道:“良骑俟候何往?”
西门庆道:“京中太师老爷第九公子九江蔡知府,昨日巡按宋公祖与工部安凤山、钱云野、黄泰宇,都借学生这里作东,请他一饭。蒙他具拜贴与我,我岂可不回拜他拜去?诚恐他一时起身去了。”
荆都监道:“正是。小弟有一事特来奉渎。巡按宋公正月间差满,只怕年终举劾地方官员,望乞四泉借重与他一说。闻知昨日在宅上吃酒,故此斗胆恃爱。倘得寸进,不敢有忘。”
西门庆道:“此是好事,你我相厚,敢不领命?你写个说贴来,幸得他后日还有一席酒在我这里,等我抵面和他说又好说些。”
荆都监连忙下位来,又与西门庆打一躬道:“多承盛情,衔结难忘。”
便道:“小弟已具了履历手本在此。”
一面叫写字的取出,荆都监亲手递上,与西门庆观看。上面写着:“山东等处兵马都监清河左卫指挥佥事荆忠,年三十二岁。系山后檀州人。由祖后军功累升本卫正千户。从某年由武举中式,历升今职,管理济州兵马。”
一一开载明白。西门庆看毕,荆都监又向袖中取出礼贴来,递上说道:“薄仪望乞笑留。”
西门庆见上面写着“白米二千石”说道:“岂有此理,这个学生断不敢领,以此视人,相交何在?”
荆都监道:“不然。总然四泉不受,转送宋公也是一般,何见拒之深耶?倘不纳,小弟亦不敢奉渎。”
推让再三,西门庆只得收了,说道:“学生暂且收下。”
一面接了,说道:“学生明日与他说了,就差人回报。”
茶汤两换,荆都监拜谢起身去了。西门庆上马,琴童跟随,拜蔡知府去了。
却说玉箫打西门庆出门,就走到金莲房中,说:“五娘,昨日怎的不往后边去坐?俺娘好不说五娘哩。说五娘听见爹前边散了,往屋里走不迭。昨日三娘生日,就不放往他屋里去,把拦的爹恁紧。三娘道:‘没的羞人子剌剌的,谁耐烦争他。左右是这几房里,随他串去。’”金莲道:“我待说,就没好口,肏瞎了他的眼来!昨日你道他在我屋里睡来么?”
玉箫道:“前边老到只娘屋里。六娘又死了,爹却往谁屋里去?”
金莲道:“鸡儿不撒尿--各自有去处。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顶窝儿的。”
玉箫又说:“俺娘又恼五娘问爹讨皮袄不对他说。落后爹送钥匙到房里,娘说了爹几句好的,说:‘早是李大姐死了,便指望他的,他不死只好看一眼儿罢了。’”金莲道:“没的扯那屄淡!有一个汉子做主儿罢了,你是我婆婆?你管着我。我把拦他,我拿绳子拴着他腿儿不成?偏有那些屄声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