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儿子有了亲事来?”
王婆道:“还不曾与他寻。他跟客人淮上来家这一年多,家中积攒了些,买个驴儿,胡乱磨些面儿卖来度日。”
因问:“老爹不在家了?”
妇人道:“他今日往门外与抚按官送行去了,他大娘也不在家,有甚话说?”
王婆道:“何老九有桩事,央及老身来对老爹说:他兄弟何十吃贼攀了,见拿在提刑院老爹手里问。攀他是窝主。本等与他无干,望乞老爹案下与他分豁分豁。贼若指攀,只不准他就是了。何十出来,到明日买礼来重谢老爹,有个说贴儿在此。”
一面递与妇人。妇人看了,说道:“你留下,等你老爹来家,我与他瞧。”
婆子道:“老九在前边伺候着哩,明日教他来讨话罢。”
妇人一面叫秋菊看茶来,须臾,秋菊拿了一盏茶来,与王婆吃了。那婆子坐着,说道:“娘子,你这般受福勾了。”
妇人道:“甚么勾了,不惹气便好,成日欧气不了在这里。”
婆子道:“我的奶奶,你饭来张口,水来湿手,这等插金戴银,呼奴使婢,又惹甚么气?”
妇人道:“常言说得好,三窝两块,大妇小妻,一个碗内两张匙,不是汤着就抹着。如何没些气儿?”
婆子道:“好奶奶,你比那个不聪明!趁着老爹这等好时月,你受用到那里是那里。”
说道:“我明日使他来讨话罢。”
于是拜辞起身。妇人道:“老王,你多坐回去不是?”
那婆子道:“难为老九,只顾等我,不坐罢。改日再来看你。”
妇人也不留他留儿,就放出他来了。到了门,又叮咛玳安。玳安道:“你老人家去,我知道,等俺爹来家我就禀。”
何九道:“安哥,我明日早来讨话罢。”
于是和王婆一路去了。
至晚,西门庆来家。玳安便把此事禀知。西门庆到金莲房看了贴子,交付与答应的收着:“明日到衙门中禀我。”
一面又令陈敬济初四日请人贴子。瞒着春梅,又使琴童儿送了一两银子并一盒点心到韩道国家,对着他说:“是与申二姐的,教他休恼。”
那王六儿笑嘻嘻接了,说:“他不敢恼。多上覆爹娘,冲撞他春梅姑娘。”
俱不在言表。
至晚,月娘来家,先拜见大妗子众人,然后见西门庆,道了万福,就告诉:“夏大人娘子见了我去,好不喜欢。今日也有许多亲邻堂客。原来夏大人有书来了,也有与你的书,明日送来与你。也只在这初六、七起身,搬取家小上京。说了又说,好歹央贲四送他到京就回来。贲四的那孩子长儿,今日与我磕头,好不出跳的好个身段儿。嗔道他旁边捧着茶把眼只顾偷瞧我。我也忘了他,倒是夏大人娘子叫他改换的名字,叫做瑞云,‘过来与你西门奶奶磕头’,他才放下茶托儿,与我磕了四个头。我与了他两枝金花儿。夏大人娘子好不喜欢,抬举他,也不把他当房里人,只做亲儿女一般看他。”
西门庆道:“还是这孩子有福,若是别人家手里,怎么容得,不骂奴才少椒末儿,又肯抬举他!”
被月娘瞅了一眼,说道:“碜说嘴的货,是我骂了你心爱的小姐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