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茗烟瘫在地上瑟瑟抖,有个人躺在一旁,脖子上一条骇人的刀口,鲜血淌了一地。
茗烟见了宝玉,忙爬起来颤声道:“二爷,小的刚一进来突然现这有个死人……”
宝玉往前走了两步,只见这人仰面躺着,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流血,想是已经被害一段时候了。
只是脸上胸口都被血污了,看不清相貌,身上的衣着却是不俗,道:“想必是个行路的商人,路上被强人害了性命……”
茗烟道:“二爷,横竖不关我们的事儿,不如我们快走吧。”
宝玉道:“总不能看着这人暴尸荒野,倘或被饿狼野狗糟蹋了,岂不是罪过?”
茗烟道:“那我们去官府报官,等衙门的人来料理也就罢了。”
宝玉摇头道:“若是去报官,定要问我们许多问题,倒是耽误了咱们的正事。依我说,咱们就在这里挖个坑,将他埋了吧。”茗烟素知宝玉脾气,也不敢不从,二人便捡了两根树枝挖了起来。
冬日里土地上冻,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二人挖了半晌才只挖出一个深不足半米的坑来,却都已是气喘连连了。
茗烟道:“二爷,埋了他这么深也就够了,咱们还要赶路……”宝玉点点头,便同茗烟要去搭那死人,没想到刚一着手,那人竟是动了一下,唬得茗烟又是一跳:“二人,这死人会动!”
宝玉也瞧得真切,道:“只怕这人还没死,只是昏了过去。”一面轻轻按了按那人的手道:“这位相公,可听得见?”那人又动了一下。
宝玉喜道:“这人还没有死。咱们快想法救了他。”说着扯下一条衣袖来,胡乱将那人脖子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茗烟道:“二爷,咱们还要去救林姑娘,何苦又自找麻烦?”
宝玉道:“既然是咱们碰上了,焉能见死不救?”
茗烟心中明白宝玉最是古道热肠,只得叹了口气道:“二爷,这荒郊野岭,我们又不懂得医药,刚过了那个镇子上只怕有大夫,若要救他,不如我们将这人送到大夫那里也就罢了。”宝玉点头称是。
无奈这人重伤,不能骑马,二人只得一个搭头一个搭脚,先将他抬至路边,可巧正有一个老者赶着一辆驴车路过,宝玉上前拦了,将事情经过一说,那老者本不愿惹麻烦,宝玉掏出一锭银子道:“老人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行个方便。”那老人这才应允,三人将伤者抬到车上,宝玉和茗烟仍骑马,一行人又折返回市镇。
找到大夫,宝玉因问道:“这人可还有救?”
那大夫查看了伤口,又诊了脉道:“脉象虽然微弱,却只是失血过多所致。好在这一刀并未伤及要害,若是伤口再深半寸或是再偏半寸,或是再晚送来一会子,只怕大罗金仙也就不得了。”
宝玉听了大喜,又掏出一锭银子道:“还往太医救下这人一命吧。”
大夫道:“这个自然。医者不就是救死扶伤的?”说着着手清理创口,拿出药来敷在伤口之上,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收拾妥当,又开了药方道:“这位公子,你便拿着这个药方去抓药,等到伤者苏醒,每日早晚给他服药,日后我再去给他换外敷的药就是了。此刻伤者不方便搬动,不妨先在我这里将养一日,待到明日再用车送回尊府吧。”
宝玉听了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我们本是外乡人,路过贵处,见这位爷倒在路旁,想是遇到了强人……”
大夫一愣:“原来你们并不认识?”
宝玉点头道:“正是。”说着又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道:“我们本有要事在身,还望大夫行个方便,救人救到底,好歹让这人在你这里将养一些时日,再打他走吧。这一锭全当医药费,令一锭便给这人做个回乡的盘缠吧。”
大夫面露难色:“这……这位公子,您的侠义心肠小老儿钦佩得很,只是此人既然来路不明,若是此人并非是被强人所害,而是本身就是个强人,若是官府追查起来,公子早已远去了,小人只怕说不清楚……”说着将那银子推还给了宝玉。
宝玉好话说尽,那大夫只怕惹上麻烦,再不应允。
宝玉只得咬咬牙道:“既是如此,茗烟,你留在这里看护这位相公罢了。”
茗烟忙道:“二爷,这如何使得?临出门二奶奶可是再三叮嘱过小的,一定要好好看护二爷周全,我怎么能撇下二爷一人去涉险?”
宝玉摆手道:“好了,你只管好生照料这个人便是了。横竖等他病好了能动弹了你再来追我也是一样。”茗烟拗不过,只得答应。
宝玉又叮嘱一番,才又上马往南边去了。
如此又行了两日,果然追上了孙绍祖一行人。
只见浩浩荡荡二十余人,中间压着一辆骡车,孙绍祖骑马走在前头,旁边一骑上竟然是贾雨村。
宝玉不由又惊又喜,心道:“怎么这贾雨村也同孙绍祖一路?是了,贾雨村起复之前曾在林妹妹府里做过几年西宾,自然知道林家的事儿,这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如今我们家坏了事,他自然要另寻高枝了,只是如此恩将仇报,也忒歹毒了些……不过如此车内囚着的定是颦儿无疑了。只是要这许多人,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将颦儿救出来?”
如此心中胡思乱想,又恐被孙绍祖贾雨村等人认出来,便放满了脚步,只远远地在后头跟着。
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市镇上,只见一行人都停在一处客栈前,宝玉也远远地张望,见孙绍祖亲自指挥着人将车赶紧客栈后院,竟是关了门,终不能让宝玉见上一眼车内的人。
宝玉不敢靠的太近,好在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处,便又在街上走,正巧儿有个戏园子,宝玉灵机一动,便走了进去,用银子买了两撇假胡子沾上,又在衣帽店买了顶帽子戴在头上,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又买了两贴膏药贴在两个太阳穴处,照了照确信不会被人轻易认出了,方又回到那客栈处。
进去道:“小二,来间房。”
里头小二迎出来赔笑道:“这位爷,不好意思,今日小店不做生意。”
宝玉道:“怎么?我不是看有许多客人进进出出?”
小二道:“实不相瞒,今日小店被人包下了,还请这位爷多多包涵。”
宝玉一听心道:“这孙绍祖倒是谨慎,如此便更不容易下手了。”刚想着如何再多问一问,忽听后头有人道:“你们几个,给我好生把手,若是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皮!左不过大家辛苦几天,等事儿办成了都有重赏!”正是孙绍祖和贾雨村走到前厅来。
宝玉慌忙将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只听孙绍祖又道:“贾大人,不是我说,你是不是也忒小心了?将整间客栈都抱了下来,难不成还有人敢劫囚车不成?她一个妇道人家,只锁了也就罢了,还派这许多人把手,难不成她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贾雨村笑道:“孙将军,这里毕竟不比神京,天高皇帝远,小心一些总是好的……那门可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