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我的房间基本上是一两个月才收拾一次。地上、桌上、书架上,有很多的灰尘。为了防止被人立即看出来,我一般都买灰色的家俱。沙上摊着几件脏衣服、地板好久没拖了,有几只不成对的拖鞋,还有一只脏袜子。
我用手往沙上一扒,将脏衣服扒到两边,留出一个空档,对沥川说“请坐。”
沥川没有坐,忽然问“你介意我现在脱掉假肢吗”
“不介意。”
他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条腿。
我突然想起沥川以前说过,他的骨癌若是复,很可能会被再次截肢,不禁问道“沥川,你的这条腿是真的吗”
他摇摇头“不是真的。”
“还剩下多少”我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摸。
“开你的玩笑啦。”他摸摸我的头,“当然是真的。我还没那么倒霉吧。”
我松了一口气,颓然坐倒在地板上。
“小秋,屋子太乱了,我得替你收拾收拾。拖把在哪里抹布在哪里”他一把拉起我,让我到沙上坐下来。
“厨房。”
他进了厨房,又迅退了出来,差点尖叫“小秋,厨房里有蟑螂。”
“你怕呀”
“有杀虫剂吗”
“没。”
然后我就听见辟辟啪啪的声音“那就只好用人工了。”
沥川在德语区长大,生活习惯里有很强的德国作派,极爱整洁。他整理客厅,花掉一个小时,用软布擦掉了每个角落的灰尘。地板拖了三趟,我怕他滑倒,要帮忙,他不让。衣服分类扔进两个洗衣篮。
他拿拖把时,从里面爬出两只蟑螂。被他用拐杖拍死了。
“那我干什么”
他扔给我一个遥控器“看电视。”
他去收拾厨房,洗了我吃早饭忘记涮的碗。厨房虽然小,可是比较脏,他花了两个小时才弄得彻底干净了。
“小秋,每次炒完菜,锅底也要洗,不然就是黑的。”
我昏,锅底从来就是黑的,人家还要锅灰呢。懒得和他理论,反正他也住不了几天,一切还会还原的。就胡乱地答应“好的好的。”
过了好久还没见他从厨房里出来,我问“你干嘛呢这么久还不出来”
“洗瓷砖,瓷砖不够白。”
“这可是苦活,不过造福人类,您慢慢干。”
他用刀子刮、钢刷刷。累得惨惨的。
最后,好象干完了,他又问“你吃饭了吗”
“没吃,你呢”
“也没有。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
“哦。那你订了宾馆了吗”
“能住这儿吗”
“什么”我跳起来了,冲到厨房对他吼,“王沥川,我的地方,你想来就来、想住就住啊”
“干嘛这样凶嘛”他说“我问你,上次你去苏黎士,我让你住哪儿了礼尚往来,对不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的病还没好,我来这里,只是想照顾你一段时间。”
“关你什么事我让你照顾了吗”我继续大呼小叫,“我的病早好了”
“犯得着生那么大的气吗”他按住我的肩,“瞧你,还说病好了。一动气,脸都白了,一点颜色都没了。坐下来,坐下来。”
我气乎乎地坐下来,他继续说“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上次你骨折,那个博士天天守着你,也没轮到我。这回总该有我一份了吧”
不提骨折倒罢了,一提这个我更来气“你怎么知道我没别的男人”
他怔了怔,知道是诈,又笑了“给翻译社打电话,是你的同事接的。她说你挺困难的,到现在也没一个男朋友。病了没人照顾你。你弟弟来了几天就走了。”
我气愤地说“闹心,是谁这么八卦呀这人怎么什么都告诉你呀”
坦白地说,我没料到我会这么快就步入剩女的行列。翻译社里除了老总之外是清一色的年轻人,大家都叫我“秋姐”。听起来像是对业务尖子的一种尊称,我老觉得背后有点嘲讽的意味。其实我来昆明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逃避艾松。他从加州回来,给我打过好多次电话。还谎称开会,亲自到昆明来看我。见我长期不积极、不表态,这才没有了下文。
“我说我是你在海外的叔叔。你父母双亡,所以我是你重要的长辈。何况,卫生间里的半盒安全套还是苏黎士的牌子。都过三年了,你也不扔了。”
“我留着当橡胶手套用。洗脏东西的时候,一只手指戴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