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脸上的表情一空,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威严的、熟悉的女声,悠悠然、漫不经心地问——
“你是在找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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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湛兮听说一夜血腥,紫微城内已经洗刷到第六遍了。
但有些血迹和肉沫渗入了地砖的缝隙里,不太好清洗,现在正在洗刷第七遍。
仿佛是天鳳帝的心头肉一般的,在所有面男宠中脱颖而出,还让天鳳帝生下一个孩子的沈如意,如今据说被天鳳帝命人剥了脸皮后,丢不良人中去给他们当练习道具了。
对此,庞然大物御医院表示:天鳳帝是在浪费!
因为比起不良人们的练习,他们这些医者更需要这类难得的医疗耗材。
但大雍的医疗活体研究,都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死囚犯为了能叫自己废物利用一下,拿到巨额的钱财报答一下家人,自个儿自愿被研究的。
很显然,沈如意这种世家子弟,应该宁可自己浪费着去死,也不太愿意成为医疗耗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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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意之死,秘不可宣。
听说李思夫哭闹得厉害,还哭嚎着什么“高子慈才不是我阿耶”“沈如意才是我爹爹”之类的,猛戳天鳳帝的雷点的话,天鳳帝直接把他丢去关禁闭了。
天鳳帝不过是废物利用,借机处理一下宫廷内部的魑魅魍魉罢了,清理干净后,还特意出宫来安慰湛兮别太为自己担心。
湛兮:“我看起来像是很担忧的样子吗?”
“唉……舅公,我曾想着定要为您送终,”天鳳帝悲伤望天,“但如今看着,我都没多少自信了。”
“怎么忽然对那孩子那么狠了?”你不是一直挺纵容那熊孩子的?
天鳳帝叹息:“他闹腾、尖叫,实在丑陋,与夫君幼时……一点也不像。”
湛兮沉默,高子慈年幼时倒是和湛兮带的几个娃很相近,乖巧聪慧懂事安静……
当然,湛兮也想象不到折可克随身带一个尖叫鸡的模样。
然后……天鳳帝有那么多男宠面,心里的“夫君”,却只有高子慈一人,帝王深情,令人感动!
其实,最根源的原因在于,天鳳帝最爱的是自己,其次是权力。
夫君高子慈倒是能在“除却自我与权力以外的‘他人’”中,居于位批次。
但面男宠也好,儿子也罢……实在是有些拎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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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鳳十九年,天鳳帝的儿子李思夫十六岁了,这些年,这孩子不似从前那般玩物丧志、暴躁恣睢,多了几分沉稳。
但天鳳帝本人也实在是熬不住了……
她垂垂老矣地躺在这世间最尊贵的金银窝中,拉着湛兮的手,苦笑着:“这场‘我与舅公比命长’的游戏,终究是‘朕’输了!”
湛兮回她一个冷笑:“不必太难过,反正从你阿耶到你皇帝大伯再到你的太子哥哥后来的皇帝哥哥……都没赢。”
天鳳帝开始假哭:“我不能给舅公送终了!”
湛兮皮笑肉不行:“问题不大,舅公可以给你送
终,就像当年送你阿耶那样。”
被暴击的天鳳帝:“……”
玩笑过后,天鳳帝叹息着,准备托孤给已经九十三岁高龄的湛兮:“希望那孩子能替我给舅公送终。”
“那只怕这个‘送终’,就不是那个‘送终’了。”湛兮漠然道。
寿终正寝的送终,和死于非命的送终,那可是两回事。
天鳳帝笑道:“家国大事,近百年来,系于舅公一身,舅公何所惧?”
湛兮说:“不惧,但麻烦。”
而且,李思夫根本就不合适!方方面面都不合适!
湛兮没明说,但天鳳帝什么都知道。
天鳳帝说:“我就这一个孩子,舅公……就当做是成全我的私心吧。”
湛兮没说话。
天鳳帝笑道:“我终究是不信,那点不足为道的父子之情,当真能逾越过这天底下至尊的皇权吗?”我的孩子,真的会那么傻哔吗?
湛兮问:“你是像当年的广平侯王氏一样太不相信‘人性’,以及太相信‘人性’,还是不愿意承认……你生的儿子很可能会是个蠢货?”
“后者。”天鳳帝含蓄道。
湛兮:“……那你可真是自信又傲气啊。”